如今的阿根廷人,对于物价的概念正在变模糊。即便是每天都买的面包,也很难说清价钱,因为涨得太快了。
今年以来,阿根廷每月的年化通胀率就没有下过50%。根据最新公布的6月数据,其年化通胀率已经达到64%。其实,对于通胀,阿根廷人并不陌生,但对于幅度如此之高的通胀,阿根廷人也已经有30年没有见到了。
自从斯里兰卡债务违约之后,外界就在担心会不会再有下一个。屡次违约的阿根廷就颇让人放心不下,而阿根廷政府近期的表现更让人焦虑,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两次撤换经济部长,而阿根廷的经济政策随着三位经济部长起起伏伏。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拉美研究所副所长孙岩峰研究员向记者表示,阿根廷经济治理矛盾激化,频繁更换经济部长,反映了市场对阿根廷政府经济治理能力的不信任。在深层次,是阿根廷当前的经济困局迟迟得不到根本性的解决,市场忧虑长期积累的体现。
经济部长走马灯,至今无效
虽然很多阿根廷人记不住面包是多少钱,但在一件事上还是很明确的,就是赶快把钱花出去。很多阿根廷民众表示,与其存在银行天天亏钱,不如一拿到钱就去买东西,或者外出旅行。
为了刺激本国货币储蓄,央行选择不断加息追赶通胀率。7月28日,阿根廷央行将基准利率上调800个基点至60%,这已是阿根廷今年连续第7个月加息了。
糟糕的经济形势让经济部长承受重压。7月2日,时任经济部长古斯曼(MartínGuzmán)宣布辞职,他是促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批准对阿根廷债务再融资计划的关键人物,他的辞职给本就困难重重的阿根廷经济再添不确定性。
一名不愿公开姓名的阿根廷政府官员告诉媒体,古斯曼辞职是因为缺乏政治支持。他自2019年12月起担任阿根廷经济部长一职。由于经济衰退未见好转,加上新冠疫情拖累,阿根廷通胀率和贫困率居高不下,费尔南德斯政府经济政策遭反对派攻击。
去年9月,总统费尔南德斯阵营在阿根廷国会中期选举中失利,政府内部温和派和激进派之间就政策路线的矛盾日益凸显。阿根廷前财政国务秘书米格尔·基格尔认为,当前经济形势下,不论谁接任经济部长,都将面临艰难时期。“我们不知道谁会来,但接手的会是一大块烫手山芋。”
此后,费尔南德斯决定将这块烫手山芋交给巴塔基斯(SilvinaBatakis)。这名女学者出任新一任经济部长。在7月4日就职当天,经济学家出身的她信心满满,表示“相信阿根廷能实现财政平衡”。
7月11日,巴塔基斯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了一系列旨在保证财政收支平衡并抑制通胀的经济新政。巴塔基斯宣布新政的目的是稳定市场信心,并压制美元市场过热而造成的物价上涨。
不过好景不长,7月28日下午,她在与费尔南德斯的会议中表达了辞职的想法,费尔南德斯表示接受并邀请她继续留在政府中担任职务。巴塔基斯仅仅在位24天。
孙岩峰向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在古斯曼下台后,巴塔基斯也没有能力恢复市场的信心,考虑到明年还有总统选举,费尔南德斯不得不再次换将。
为了摆脱现在的死循环,费尔南德斯7月28日决定将现有的经济部、生产发展部、农牧渔业部等3个部门合并为一个新的“超级经济部”,希望以此改善国家经济部门的运作、协调和管理。由众议院议长马萨(SergioMassa)出任新经济部的部长职位。该部还将负责处理阿根廷与国际、双边和多边信贷组织的关系。
不同于此前相对默默无闻的巴塔基斯,马萨则是一员大将。阿根廷媒体表示,马萨是阿根廷执政联盟“大众阵线”中的三号人物,仅次于总统费尔南德斯和副总统克里斯蒂娜。
孙岩峰告诉第一财经记者,马萨是阿根廷的政治新贵,他虽在执政联盟中,但与费尔南德斯和克里斯蒂娜不属于同一党派,相反还有一定的竞争关系。在这种背景下,马萨临危受命,反映出费尔南德斯政府对操控当前经济的不自信,“有一点束手无策的感觉”。
在孙岩峰看来,马萨有自己的政治抱负,如果在此次“超级经济部长”的位置上把经济理顺,明年问鼎总统宝座是非常有希望的。
阿根廷还有家底
如何抑制通胀、稳定物价成为马萨任职后的首要任务。此外,稳定市场信心,减缓货币贬值、增加出口创造外汇也是摆在阿根廷政府面前的重要议题。
马萨在成为经济部长后,召开新闻发布会,从国家财政、经贸、外汇和民生四方面宣布了他上任后将实行的一系列新政。不过对于新政的效果,他劝民众调整预期。他说:“我不是什么超人,也不是魔法师,也不是救世主”,“我们团队有义务给出解决方案,但不会在一两天内就实现,魔法并不存在”。
孙岩峰表示,马萨的政策偏向于市场,倾向于与IMF合作,满足债权人相关要求。为此他接受IMF的要求,控制政府开支。但同时,他也采取一定的社会保障机制,按照通胀的比例为最低收入人群涨工资,这又体现了左翼政府的特色。此外,孙岩峰还认为,新部长在补贴政策上也有新思路,“补贴人,而不是补贴物价”,这样补贴政策更有针对性。
尽管如此,成效依然难言乐观。孙岩峰向记者表示,今年阿根廷依然存在着较大概率的债务技术性违约。他分析道,从外汇结构看,阿根廷外汇储备被不断消耗,目前约在上百亿美元,但可动用的外汇只有大约30亿美元,还不够正常一个月的进口所需。而从债务结构看,下半年将迎来偿债高峰,为此巴塔基斯7月访美,希望能够调整偿债节奏,但空手而回,这也被认为是她下台的重要原因之一。
孙岩峰分析道,阿根廷政府依然有希望能与IMF达成新的债务协议,这是一个博弈的过程。对IMF来说,阿根廷“大而不能倒”,更担心阿根廷会“破罐子破摔”。因为对阿根廷来说,已无能力在国际市场上发行任何新债券,所以即便再次违约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自今年4月19日阿根廷提出全面债务重组,表示无力偿还债务后,该国的主权债券价格已经暴跌。根据该国提出的债务重组提案,其海外债务已经高达662.38亿美元。外国债券投资者已经将阿根廷海外债券的价格压低至面值的20%左右。
从非洲的突尼斯到拉美的厄瓜多尔,物价飙升已经引发了民众一波又一波的示威活动。IMF最新的估算认为,目前有38个发展中国家面临债务问题威胁。
以“国家破产”的斯里兰卡为例,5月其CPI为39.1%。根据IMF的数据,已有6个国家的通胀率高于斯里兰卡,分别为亚洲的土耳其和也门、非洲的苏丹和津巴布韦,以及南美的委内瑞拉和阿根廷。
历史上美联储多次加息,给新兴市场经济体带来诸多不确定性。1980年8月美联储为应对滞胀开始连续加息,拉美国家此前的外债多为浮动利率,美联储加息导致这些国家借贷成本骤升,债务负担加剧,终于引发了拉美多国经济持续衰退,以致整个20世纪80年代被看成拉美地区“失去的十年”。
不过,即便阿根廷再次发生违约,也不会像斯里兰卡那么惨。“阿根廷是官方没有美元,而斯里兰卡是真缺美元。”孙岩峰做了一个形象的对比。他对记者解释道,阿根廷民间不缺外汇,尤其是农业出口是阿根廷重要的外汇来源,由于阿根廷政府故意压低农业外汇的兑换汇率,导致出口商不愿意结汇,将美元飘离在国外,新一任经济部长有可能会出台鼓励结汇的新政,让美元回流。
同时,孙岩峰还告诉记者,阿根廷老百姓家里也多少存有美元。即便阿根廷再次出现违约,更多的则是通过技术性债务违约与IMF进行讨价还价,而不会像斯里兰卡那样无法进口基本的生活物资,导致经济社会走向崩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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